蛀牙

中长篇 / 先婚后爱 / 虐中带甜 

卜岳 前夫 he /卜洋 初恋 be

OOC 勿上升 「洁癖慎入」

*BGM：陈小春 - 我不是伟人

也不知道是那天超市里东西买多了，还是脑袋里的水温又高了一个度。卜凡开始给自己做两份饭，岳明辉喜欢的白灼竹节虾，岳明辉喜欢的蒜香生蚝，还洗好了岳明辉喜欢的葡萄准备当饭后水果。

 

摆上两幅碗筷，这套骨瓷还是岳明辉上次回英国的研究生学院的时候老师送的，不是什么昂贵物品，但纪念意义重，岳明辉不大舍得用，倒是筷子价值颇高，是母亲在结婚的时候给的一套家族里藏的民国象牙筷，雕花真牙，翻这套骨瓷的时候翻出来的，当时岳明辉皱眉提了句这种消费糟粕又残忍，也就放到了最里处没怎么用。

 

上了桌子，望着一桌子看似极具仪式感实则诡异的菜品和器皿搭配，又觉得滑稽。

然后有一口没一口的嚼着自己的分量，其实他现在吃什么都没味儿，但愣是尽可能放缓了速度，嚼得嘴都麻上下齿磕到一起发出一声声锐响，吃上整整半个小时——一般岳明辉在家的时候，吃饭就要这么长时间。

 

然后又糊着脑子坐在空荡荡的饭桌前，发了会儿呆，一个人把多余的冷饭吃掉。

最后再把葡萄拨开，一颗一颗的往肚子里填，满到嗓子，也往里压一压，将两大串葡萄全塞进胃里。

 

岳明辉，向来是不喜欢吃皮儿，但也从来不喜欢浪费的。

＃

岳明辉这天上午有些事，要路过卜家公司楼下那条街，本想调个头绕远路，又赶时间，于是直接松了手上的方向，调了轮子方向，直接从卜凡公司门口碾过。只是个速战速决的小单子，没必要。

 

事儿办得快，出来车子被前面一辆抛锚的车子堵在路上，就见着后视镜里，不远处卜凡的助理急着从路边一家便利店跑出来，半透明的便利袋里是普通的健胃消食片和几罐子泡腾片。耳边夹着电话说，卜总，都买好了，我立刻上去。

 

岳明辉微不可见的皱眉，直接下车，迈上前挡在了往停车场去的道上，助理个子小，刚刚挂了电话，觉着眼前阳光怎么暗了，阴影里抬头，手上带子都差点没拿稳，“夫人……您回来了！”显然卜凡没有告诉助理他和岳明辉已经离婚了。

 

岳明辉睫子往下瞥，表情一如既往温和，头往边上微侧，眼镜的金边贴到耳际，眼角里染了一丝严肃。助理最怕他这个表情，立刻开始诉苦。

 

“您不在的这两周，卜总发了点低烧，我见他脸色总不回转，觉着估计是不想让夫人出差操心所以没有告诉您，便早早就让私人医生给他开了方子，但最近他都不在公司吃饭，午饭也回家吃，所以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忙起来忘记吃药……今早我给他泡咖啡的时候他喝了一口脸色突然很差，直接吐了出来，我要给医生打电话他又说早上的会议重要，只命我下楼赶紧买些健胃消食片和泡腾片补一下维生素，说自己回头再找医生去家里，您知道的，我们这儿几乎都是独立办公楼，离大药店实在远了点儿……卜总又执拗……”

 

“咖啡凉的？”

“卜总从来只喝冰美式……”

 

岳明辉垂着头，反光的镜片遮住了表情，助理感到他的愠色一点一点升起来，越说声音越小。

 

“会议几点开始？”

“五分钟后……”

 

岳明辉煽动了一下睫子，张口间，虎牙陷入下唇，力道重了，咬出一个印。把那句发烧的人就应该换温开水匣入口中，换成另一个疑问句。

 

“你上去吧，把今天会议以后除要紧工作以外的全都排到明天，能取消的就取消。中午饭不要让他回家吃，提前买好粥，他生病挑嘴要吃周记的生料粥，不要加姜丝，让他吃完在休息室午休半小时。其他的，他回家后，我安排。”

 

卜凡身子骨非常好，和他在一起那么多年连个实打实的高烧都没发过，更别说出现这种上班到一半都要出门买药的呕吐，这次恐怕不只是简单的发烧肠胃炎而已。

 

他本是想走出了那间屋子就切断了与卜凡的这些联系，不再扮演所谓尽责妻子，没了他卜凡身边那一堆人儿也不至于就地倒下，但这家巷子边上的便利店，小不说，位置还朝阳，摆在外面那排健胃消食片每日都要挨着西晒，这种条件里随意乱拿了东西去疗病，实在是令他无法忍受。

 

更何况卜凡那一身好骨头有一半还是他仔细关照了七年给养出来的。

 

和秘书打了个电话，调了下午的几个会面，边接通了卜凡私人医生的电话，边调头去医院。

 

#

卜凡中午吃了滚热的粥出了一身汗，舒坦了不少，脑子里的热水都像被那滚粥蒸发去了一半，连嘴里嚼的消食片都能触到点甜里带消毒水般的味，才碰了味儿，又呸得一口吐出来，将那盒包装稍有褪色的药片胡乱塞进桌子里。

 

不是食不知味，就是食难味，就吃饭这点儿事都能把他整得成这个狼狈模样，死了得了。

当了七年卜总，卜凡难得发回了一次卜少爷脾气。

 

夜里行程临时取消了，下午按时下班，到家果不其然桌子上备好了私人医生的药，和刚刚摆上的粥，助理小周在公司喂不了他吃这些难吃玩意，又追到了家里。他看都没看把那堆药一掳，挤到茶几一角，再看一眼那粥，想起平时他生病偶尔撒娇，岳明辉做饭哄不来他，就说去给他买学校门口的粥，心又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摊在沙发上用手遮了一下眼。

 

还好小周没把医生安在家里，不然他现在这股暴躁脾气估计会把医生连人带这些东西都丢出去。

 

其实那粥是李振洋喜欢吃，他之前只是有一次觉着他一病岳明辉太过紧张，下班回来累了还要给他做饭，就随口提过，结果后来每次岳明辉都将这个拿来做他生病时的安慰宝剂。

 

其实哪有什么安慰宝剂，哪儿不舒服抱着肃了脸又仔细紧张的岳明辉睡一觉就什么都好了。

 

他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头顶的热水好像又开始满了上来，支起力气，又开了冰箱开始做饭。一做又是两份。

 

比昨天更丰盛，鱼鸡虾蟹，牛排红酒，岳明辉喜欢的都来了一遍，只有水果里是除了岳明辉喜欢的提子以外，还多加了一盒自己喜欢的榴莲。

 

坐下来对着那一大桌子生香俱全，和空空的岳明辉的位置，又失了味觉。摔了一下筷子，象牙落在地上，叮当，断成两截，他低头，脑袋的热水在这一瞬间到顶，心头有壶烧开的水发出呜呜呜的尖锐声音。

你看呐，你一个人，在吃饲料。

 

拿手直接抓了桌子上那块最近的牛排，六分熟，手指碾进去还在滴血，塞进小碟子的番茄酱里，挤出一摊暗红色的痕迹，他发泄一般地地啃着，像个受伤撕咬猎物的狼狈野兽。

佳肴入口，仍旧毫无味道，仿佛在咀嚼一块一块塑料，他像是忘了自己是个发烧的肠胃炎患者，趁着一桌子菜都没凉，又往肚子里填了比昨天更满的饭菜，塞到终于满上喉头，压都压不住。

 

他着了魔一般地仍不肯停，止不住地往嘴里加塞食物，举起手边的红酒直接灌进嘴里塞满的食物缝隙，满口殷红暗红，脸色也彤红。直到酒再也填不进缝隙，从鼻孔里冒出来。

然后跑到水池边开始吐，吐掉一嘴，又拿了酒瓶直接往刚刚吐完的肚子里灌红酒，灌几口又接着吐，满口咸腥，一池红色不知道是番茄酱是食物血液还是自己胃里的鲜血。

 

他握着酒瓶坐在地上，体温和心头的滚烫终于在这一瞬间达到最高，但那心口的一口闷气也像终于爽快了，我终于一个人好好吃了一餐饭了。

 

但是老岳。

我都病了，都不吃药了，我都吃了两个星期零两天的饲料了，你应该都知道了呀……可你怎么不管教我了，你怎么不关心我了，你怎么那么狠心，还不回来啊。

 

老岳。

我可能是醉了，很想睡觉。

 

卜凡靠着水池觉着他太累了，想好好睡一觉。

 

闭上眼之前，感到有人打开门。步子很匆忙，向他走来，他心底升起一丝期待，用最后一丝力气睁开眼睛，却只迎来了私人医生，身后还带了个助理，于是又闭上了眼。

 

算了吧，别等了。

 

二人将卜凡挪到二楼，上了点滴，好在卜凡底子好，也只是长期低烧加上这两天暴饮暴食，生冷刺激，肠胃炎以外有些吐伤，发现得及时不至于引起炎症进一步加重，医生在药里加了些安眠的剂量，吩咐了助理一些照顾事项，就让他睡过去。

 

月亮挂在高空的时候卜凡迷糊中醒过来了，浑身觉着和味蕾一样失了知觉，像是睡了很沉的一觉，模糊中有个逆光的身影坐在他床头，他手上没力，也就没抬手摸。

摸了也没用，和月光一样，只能从指缝中捞到一场空。

 

又是这个场景，岳明辉离开以后第几次了？所以这场旷日持久的生病才好不了啊，要怎么好呢？醒着提醒他人走了，睡着总见着那人在还身边，白天黑夜都不让他安生。这一点一滴都在提醒自己离婚了，是一个人，以后都是一个人，以后都没再有这个人，理所应当，逻辑完美，无法反驳，已经快把他折磨得疯掉。他甚至幼稚的想利用自己生病引起一点对方的注意，可最重视他身体健康的对方，却始终没有出现。

 

于是他终于在狼狈到自己都不忍心看自己的样子的情况下，逼自己认清了现实。

 

卜凡垂下了眼，在皎洁的月光中将失望一点一点地收拢起来，又散落到清淡如水的夜里去。

岳明辉不会回来了。

 

这个时候，听到耳边响起一句熟悉的，带着低哑磁性，尾音同月光一般温柔而冰凉的声音。

 

“卜凡……”

 

他猛然抬眼，眼睛在聚焦，使劲抬手，指尖似乎触到了一丝温度，惊喜得瞳孔放大。

“老岳！”

 

后半句话没说出来，又被打断。

 

“我没想过你会愿意去故意把自己身体作践得这样难看。”

“如此蠢钝，你就这么对待我平时管照着的身体么？”

岳明辉眯起眼，话音缓缓地，一句接着一句压下来，既没有以往那种关怀带着责备，也没有急切中端着怒意。

他的声音里没有一点儿起伏和温度。

卜凡眼里的喜色冻结，手停在半空。

“停止吧，再这样下去，只会让人倒胃口。”

 

这不是老岳。

老岳没有回来。

 

老岳不会在对生病的时候的他用这种口气说话，甚至连这种尖锐的字眼都没有在他面前讲过。

 

所以这次又是梦啊，现在倒是，居然连梦境和幻觉也无法再给自己创造出一点点温存痕迹了。

 

“是啊，我怎么忘了，狼狈的人，老岳……向来是不喜见的。”

他喃喃着，他将悬在半空中的手，又缓缓地收回来，自说自话，又迷迷糊糊地强迫闭上了眼睛，指尖还有些凉凉的，揣了一下被角，额角的汗又滴下来。

 

岳明辉别过了头，没再看卜凡差点碰到他的指尖。

 

月光落在他身上，照得他的侧影也冰凉。

他在夜空中叹了一口气，终于还是没有如同从前一样陪在生病的卜凡床头，而是笔挺地站了起来，搅晃了一池月光。

 

卜凡的身体像是终于被迫认清了再不痊愈也无人回来照料的事实一样，隔天就病好了，烧退了以后助理每天按照营养师给他配了一个周的饭，胃也就迅速恢复了。

 

病好的第二个周晚上，卜凡又支走了助理，开始给自己做饭，一阵忙活下来，上了桌子，才发现自己仍旧做了两人份。

这才知道，脑子已经清晰，身体却早就习惯了。

 

苦笑一声摇摇头，告诉自己也没什么，便将多余的一份装了便当盒出门散步。

寻着了小区里经过的流浪金毛，那只金毛以前岳明辉经常喂，他们小区是富人别墅区，被丢弃的狗也是纯种犬，他摊了盒子蹲下，笑眯眯地递到金毛面前，还摸了摸金毛的头，金毛嗅了嗅，抬起乌溜溜地眼瞅了他一眼，仿佛在看什么可怜虫，然后趾高气昂地从他身边路过了。

他的笑容倏然凝固在脸上，过了一会儿，看着金毛意气风发的背影，别过了头。

 

原本想着就是给狗分享也好，也算不是一个人吃饭。

没想到，他还是面对了自己已经是一个人吃饭的这个事实。

 

这一刻，家就在身后，他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连一只被抛弃的、无家可归的流浪犬都不如。

***

选了一个最难写的手法，细节很多所以要写得很慢，从离婚以后才慢慢的看到两个人之间的很多事。

打算先让卜凡认清自己感情的一部分（这个阶段的卜凡还是处于很难戒断有一些幼稚的难受），之后再一章一章地揭露岳明辉为什么离开，而这中间又到底有多少卜凡不知道的岳明辉。然后再切岳明辉视角讲他为什么喜欢卜凡。

这章交代得可能和我最初的想法有些偏差，因为我哭了一个半小时才回来写，先说好，不是渣攻也不是卑微人设，这些就不希望再多做解释了。

希望有个40评以上吧（如果没什么欲望评论不需要安慰我给个一两句话了），这文就是靠评论奶，没评论就猴年马月了，因为选了我觉得最难的写法，我也是很需要勇气去写出来的。先谢谢还在等这篇文的各位了。

限流，所以打tag了，为了让屏蔽用户避雷这章没有卜洋我也加三角tag了纵使这篇真的实质没三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