蛀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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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英超出道发布会。

 

台下坐着两家父母，木子洋、灵超和李振洋。

那天四人在秘密基地讨论送李英超去集训和参加出道发布会，最后结果是两家子母亲和四个孩子先一起去北京，父亲们在家照顾公司，出道前一天再赶来。

两家的先见之明起了很大作用——北京有房，一切便利且顺利。李英超几乎是闭关集训，但也偶尔有个一两天外出通告透口气，这个时候就能申请回个家吃餐晚饭。

 

于是时间就嗖一下跳到了发布会。

 

即使作为偶像男团成员之一以团体一起出道，爆点也几乎都放在李英超身上，公司包装艺人无非是要加上一些噱头，比如说16岁末的时候因一场文艺表演意外发觉了自己的舞蹈才能，17岁买了张火车票自己到公司，先斩后奏签了合同才说服家长让自己做练习生，18岁的时候花一年半时间考上号称最难考之一的北影话剧专业并且以专业和文化课第一的成绩被录取，加入已经练习了3年的练习生团队成为第五名团员，也是最小的团员，空降出道。

 

虽然这种噱头多半带了些神话色彩宣传出去，但李英超有一样武器，也是偶像最需要的武器，长得好看，并且天生长得好看，所以添上这些“人设”自然就是爆点预备了。

因为这一年里他陆续的曝光多为杂志照片，偶尔的日常生活花絮，却没有真正的舞台呈现，所以大家都在等他的发布会表现，当然也有些人的等待并非怀着美意，比如说老团员粉丝，在等他出岔子。

 

没人喜欢空降兵。

 

然而灯光暗下来，聚光灯打在李英超的脸上，那张漂亮的脸蛋瞬间就成为了杀人的利器，望一眼就直直被摄了心魂，甘愿挖出一颗跳动的鲜活心脏捧在手上献祭。

 

用粉丝术语这叫做，芳心纵火犯，持靓行凶。

 

无论是踩点还是舞台渲染力，表情都是无可挑剔的，但李英超身上没有那种长久作为练习生打磨出来的一丝一缕都精细到位的”完整度”，甚至有初生牛犊的青涩和骄傲。这股青涩里还透着直白而纯粹的光，那是他的野心，毫无遮掩的，要发光发热的野心。所以即使他的舞蹈和歌声并和队友的实力分出太大差距，但却抓人。

要做偶像，能抓人眼球就够了。

 

李英超落下最后一个动作闭上眼前眼神是停在李振洋身上的，两人就这么安静对视着，时间仿佛回到了当初元旦晚会的开场，世界只有他和他。不同的是今天即使两个哥哥在现场，他也是主角，不只是自己的主角，而是全场的主角。

 

李振洋抬眼对上李英超，少年意气风发的眼睛让他想起中学世代李英超趴在在他背上看《海贼王》的时候中二病大发的揪着他的头发嚷着，总有一天我会成为海贼王，你，从现在开始就做我的子民。

 

李英超再睁开眼时，四周的灯光一簇一簇的亮起来，直到全部亮弯，在四下的吸气安静后迸发出的震耳欲聋的欢呼和掌声里，李振洋勾起嘴角，笑了。

 

你做到了李英超，此刻你不再只是李振洋一个人的王了。

你是所有喜欢你的人的王。

 

李英超终于接受完最后一个群访，在庆功宴前挤了个时间去洗手间，一身汗，手心也黏糊糊的，脏。他刚到洗手间的长廊就见了灵超走出来，灵超今天带了渔夫帽和口罩，几乎看不见脸，走路也是垂着睫子的，平时他的性子除了一定要参加的文艺表演，其实是并不喜欢露脸的。李英超和灵超一样高，但往后梳起的刘海和靴子让他拔高了几公分，加上眼尾晕的烟熏妆和亮片，一下把灵超衬得有些黯淡无光，如果他不知道这个人是他的双胞胎哥哥，他甚至会以为是个路人。

 

到公共洗手池洗手的时候老板走过来了，几乎和灵超前后脚一起从洗手间出来，洗手间涉及是女士要走一条必定经过男士门口的通道，他猜测灵超和他老板应该在路上碰过面。老板是个90后女士，海归硕士，前身就是个偶像团体的粉丝，后来自己开了公司要做男团。他点头打了个招呼，老板回他一个微笑，说他今晚表现不错，没有对不起她的眼光。

 

一开始要将李英超放进这个团，是需要延后这个团的出道日期一年的，稍有知晓的老团员粉丝都曾在网上大闹过不止一次，毕竟偶像团体，曝光一天就少一天了，而偶像团体都是依赖粉丝而生存的，所以也有人建议过她是否再考究一下这个决定，但今夜证明了，她的决定没有错。

 

“秦姐，我有一个问题一直很想请教。”他们公司的文化是“一家人”，所以上下级都称呼哥哥姐姐弟弟妹妹，李英超也跟着这么叫，他擦干手，将纸塞进回收口，并没有挪步。

“你说。”老板似乎知道他会开口一样，点点头，嘴边还是精巧的微笑。

 

“刚刚您看见我哥哥了吧，其实您当初那条私信的内容提了我哥哥，表示已经调查过他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您应该也调查过了木子洋和李振洋，也知道我们学校原本的校草一直都是木子洋和我哥哥，退而求其次，比起身高以及身材优势，李振洋也比我要优秀得多，但为什么最后选中的人是我？”

 

为什么是我？李英超盯着他的老板，本就大的眼睛因为舞台妆容的问题又往外熏染了一圈，五官精致打磨得像个人形玩偶，但玻璃球一样的瞳孔里却刺着锐利，像是质问。

 

我根本没有好到你们说的这个程度，在舞台上我并不完美，会紧张，也会手心出汗。

 

“在娱乐圈，漂亮的皮囊可以制造，完美的专业技能可以学习和努力练习去提升到一个水平，但野心，是天生的，它是一种自我成就的欲望，会产生一种抓人眼球的吸引力。你最难能可贵的地方在于你从来不收敛自己眼里的野心，但你的野心直白，纯粹到干净，不会让人觉得产生不适感反而会被吸引，这样的野心非常难得。更何况你还同时拥有漂亮的皮囊和不错的专业技能。而他们三个即使有才能也有资质，却没有野心，也没有你这样的野心。”

 

“所以你不用怀疑，是你，只有你。”

老板嘴角依旧是完美的微笑，眼底的野心也慢慢升起来。我需要想红的人，自己都不想红，怎么能够红呢？

 

那个夜晚李英超和团员们终于结束了闭关训练，获得了两天假，深夜才和两家人一起到达公寓。李英超泡在浴缸里松了口气，今夜最紧张的不是发布会，而是他问他老板的答案的时候，那个问题他曾经想过很多次，如果老板回答的是灵超不答应，或者木子洋没有时间，再或者是李振洋已经打算去做模特了，他也许不止是失落，还会觉得挫败，一切努力都是浪费，他不过是别人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他非常不喜欢这样的选择，就好像当初李振洋得不到灵超，就退而求其次，找他来做替身。还有很多很多他永远赢不了灵超的地方，但好在得到了老板肯定的答案后，现在在他的领域，灵超进不来，他有自信能赢。

 

浴缸里暖洋洋的，被温柔包裹的感觉像是在母亲肚子里被养水环绕，他差点就要睡着，灵超在门口轻轻敲了一下，说弟弟我进去了？他揉了一下额头看了时间，凌晨两点，他泡了近一个小时了，木子洋父母睡得早，灵超应该是不好意思去敲那边用浴室，于是他爬起来，摸了一下发现刚刚回来的时候太累没拿睡衣，太久没回来了，以往出门泡澡他都是喊李振洋拿的，现在……罢了。

 

将浴巾随手一擦就围在腰间，甩着头发推了玻璃门跨出去，发现灵超不在洗手池边，而是在洗浴室前，目光朝下，没抬头看他，从他的角度看过去领口开得很大，面色有些潮红，脖子根也有些红。

 

估计是他泡太久了开了抽风器屋子里还是蒸得热，灵超身子很容易泛红，当然，他也一样，瞥了一眼对面的镜子，发现自己整个都是彤红的冒着气，也一副惺忪的睡眼，身上还都是牛奶味，一滴水从他头发滑下来留下他紧致的腹肌，透着股甜。

 

这么夜了，灵超生物钟那么正常的人，应该是在沙发上等睡着了调了闹铃爬起来的，所以困到只能看脚底，于是他破天荒提了一句。“夜深了，你平时出汗少今天都在空调房也不脏，就简单冲一下别泡澡了，否则等下没人捞你起来。我去睡了。”

 

我没睡着也不会叫李振洋来捞你的。

大步流星回了房间。

 

灵超真如李英超的话一样十几分钟就回了房间，今晚两家父母占了2间房，他只得和灵超同一间睡，同理李振洋和木子洋同一间睡。

而且是同一张床。

 

因为当时买床的时候两家母亲只想到了有4个房不用和家里一样买两张床了，四人又都180cm上，尺寸需要定制，直接就定了2.2米，后来想起来的时候已经塞不下第二张备用床了，两家母亲觉得反正都是男孩子也没什么问题，于是这事就这样告一段落。

 

所以此刻的李振洋和木子洋很尴尬，或者是李振洋单方面的尴尬，他睡姿非常差，而且喜欢斜着霸占一整张床，跟木子洋睡需要老实巴交的躺在1.1米宽的地方，绷得他背后都疼，可他不想碰到木子洋。上次那个互换的过夜回来他就跟木子洋对峙过一回，倒是木子洋笑眯眯承认了和李英超做了。李英超和木子洋的性子他都清楚，如果李英超不主动，木子洋根本不可能碰到他，但那天晚上无论是李英超见着他和灵超，还是李英超真的投入了木子洋的怀抱，木子洋的表情和口气都让他很不舒服，可他依旧没立场去干涉。毕竟木子洋是李英超暗恋了18年的人，而他，和他暗恋18年的灵超睡了。

 

木子洋显然也没有睡着，一转身又差点碰到他，他嫌恶的往自己这边移动了一点，然后不耐地吸了口气。“再挪就掉下去了，这么远了，够不着我的。”木子洋温柔的声音从他耳边传来，实际上他已经熬得很困了，但就是一听到又觉得有些醒。说实话，不止不想睡一张床，也不想呆在同一个房间里，甚至想打一架。他脑袋乱乱的，想了一圈，然后几乎睡着的时候思绪又飘到木子洋说的“够不着”，李英超完成了自己想要的目标，也变得远了起来，从一年前开始他不知道已经和李英超从一个星期见一次到之前集训一个月见一次，那未来呢，会越来越远，远到他够不着么？

 

“李英超，我以后还能够得着你么？”他对着黑暗张口，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开始合上眼。

 

“不是你够不着超儿，是你先够着了灵儿。”木子洋的声音传过来，若隐若现，他一个激灵。

醒了。

 

可却不知道回些什么。

 

今夜可能是李英超最后一次和灵超睡同一张床了，因为以后他是要去住宿舍的，公司也有安排公寓。李英超今天思绪特别多，身体很累却没有睡着，灵超爬上来的时候他还完全清醒着。灵超的白玫瑰沐浴露的清香飘过来的时候他才想起来好像忘了多到隔壁拿一床被子，以前他们同床都睡同一个被窝，默认了能睡同一个床，母亲没想到多给一床被子也是正常的，况且这是夏天。

 

李英超将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一点，然后把被子往身后丢，灵超那套睡袍四处通风，穿了等于没穿，不盖被子准生病。“你盖吧，熬夜又吹空调等下感冒了妈又得念我抢你被子，我抱着抱枕就好。”然后怀里揣着李振洋给他买的小恐龙，他到哪儿都带着的小恐龙。虽说18岁了还抱着玩偶睡觉幼稚了点儿，而且现在见着还有点烦，可抱了那么多年，习惯了，没了睡不着，今晚更是派上用处。

 

床微震了一下，他感到背后的床面凹陷，灵超的体温靠过来，似乎是跪在床上，将被子一边铺回他身上，靠得太近起身的时候睡袍下摆铺到他肚子上，他余光一瞥瞄到灵超领口前的蕾丝边，这人身上怎么总是凉凉的，正要开口说我不要，被灵超先开了口。

 

“其实我知道，你一直只想做’李英超’，而不是’灵超’的弟弟。”

“但我还是你的哥哥，应该是我来照顾你。”

灵超轻飘飘声音从他头顶降下来，乘着空调的风也是微凉的。

 

他动了一下身子，没有转身，也没有再把被子掀开。

罢了，就当最后一晚上吧，明天开始我确实可以不再做灵超的弟弟了。

 

灵超面朝着他，贴着他的背躺下，气息喷到他的背后，两人中间隔了一厘米，没有真正接触到。盖上被子的灵超总算是有了点温度，李英超应该回灵超前面的那些话，可不知怎么脑子里先蹦出这个想法来。

 

“祝贺你，成为了你想成为的李英超，哥哥为你感到骄傲……你真的做得很好，”灵超几乎是缩在他身后，慢慢说出了这句话，他甚至能想象到灵超说完又垂下的看不清神色的眸子，对于他和灵超而言这样的话语是意料之外，但在双胞胎之间却是情理之中。

 

“李英超，”灵超顿了一下，手环上他的腰，他没有拒绝。“我爱你。”

李英超愣了一下，然后又感到灵超将脸贴在他背后，气息透过他的背心直接渗进皮肤里，暖洋洋的。

“哥哥爱你。”

李英超渐渐回过神来，然后冷笑了一下，爱抱就抱吧。

但真是抱歉了我亲爱的哥哥。

你爱我，可我好像恨你。

——

我今天本来要二更的，怎么写了第一更就觉得元气大伤……